笑语飘香
◎李东阳
一会儿的功夫，七、八个虽算不上美味佳肴但也称得上是色香味俱全的炒菜便魔术般的上了桌，已悠闲地坐在桌旁的志强，他还是颐指气使般地朝厨房里还在忙的为信喊上了：“去请老爷子了吗？”
“刚才我就让翠翠到林子里叫她爷爷去了。”“这老爷子，都退休十几年了，倒越干越有劲了。”听到为信的应声志强像是自言自语地念叨着。
“哎！你也别老闲着，快帮着准备准备。”厨房里仍还在炒菜的为信同样以应该似的口气支使着外间的志强。
两人闲扯间，有脚步声传来，正在整理餐具的志强忙笑呵呵地起身迎接道：“哟，老爷子您来了？”“来了来了，都备齐了？”被称为老爷子的人迎面同志强笑着打着招呼，但，当他看到志强额头上那蚕豆大小的伤疤时，老爷子还是把目光移开了，顺手拿起了立在桌上的两瓶酒分别看了看商标，料定是志强拿来的，于是笑着对志强打趣说：“到底是广东的大老板啊，吃的穿的都是名牌啊”。“哎呀呀，老爷子您又打我的哈哈，我几斤几两您还不知道吗…… ”说罢，两人同时笑了起来。
为信手头快，“砰、砰”又把两个刚炒的菜往桌上一摆，随即说：“爹，您坐在中间，我和志强一边一个。”
没得多说，三人落了座。
乡里人实诚，想吃便吃，想喝便喝，功夫不大，就进入了兴致。就听志强说：“老爷子您不愧是优秀的人民教师，啥事都能站得高、看得远，当年要不是您拦着，说不定…… 志强话没说完，手就要去摸酒杯。老爷子见状，忙将志强的手按下，好像不是从正面回答似地对志强说：“你臭小子，又给我来这一套，我问你，你一年到头风风火火的，现在混得怎么样？” “还行，还行…… 不过，老爷子您放心，我始终记着您说过的话，到任何时候咱都要靠诚实劳动吃饭，凡对国家不利，对咱老百姓不利的事，就是能挣再多的钱，咱都保证不干一点！”“说得对，说得对。”老人很高兴，然后他看了看身旁的志强和为信，语重心长地说：“我是看着你们从小光着腚长大的，那时，你们两个，不管是拾柴、割草，还是来回上学的路上，哪一天不是从早到晚地老摽着，虽然不是亲兄弟，但也和亲兄弟差不多，说到那年的事…… ”老人又看了看志强，接着说道“说一千，道一万，在节骨眼上，说什么也不能让你们往坑里跳啊!”这时，一直未开口的为信似乎有感而发地突然冒出了一句话：“也怪了，那个时候咋都是满脑子的钱、钱、钱呢？”
钱钱钱，为信的几个“钱”字，好像给酒桌上又增添了不少的话题。正在推杯换盏的老爷仨，自然而然地涌起了对于往事的一些回忆。
可以说。从小光腚一块长大的志强和为信，是一直到高中毕业才正式分开的：志强性情活跃、热心好奇，毕业便去了广东；为信呢，父亲是镇中学的优秀教师，当然，乡亲们都尊敬地称他为张老师了。为信不利的一点是母亲体弱，孩子又小，另还有承包到的土地，所以只能是以家为业了。如此这般20年后，身在广东的志强果真发达了，这一年他回到家乡，发现为信所承包的离村不远的那处偌大的旧窑址不错，有高坡，有水塘，方圆还有偌大的开阔地。顿时，他早已萌发过的要建一个木材加工厂的念头似乎忽然间有了雏形：对！高坡上可以建厂房，水塘里可以排废水、排渣料…… 对！说干就干。高兴之余，立马就同为信商定了土地转让的承包权，并言称，亲兄弟要明算账，两人居然还签了合同、画了押。但，两人竟未想到事有多变。起因是作为优秀教师的张老师，也就是为信的父亲张老汉回村休假知道了这件事后，顿时对为信动了气、发了火，从未见过父亲如此发火的为信也真急了眼，争吵中，他伸出的拳头突然间在父亲的眼前变作了五个手指，异常急躁地对父亲喊：“五万啊! 五万啊！……” 张老汉自然知道，儿子指的是每年的承包费，但作为父亲他却毫不退让：“别说是五万，就是五十万、五百万、五千万，我们也不能干！”“那你要干什么！”“我明年就退休，退休后我把它全部种上树！”
问题是，爷俩的争执还没出结果，预料之外的事情却又出现了。这一日，志强所订购的运送机械设备的车队居然都进了村，情急之下，张老师只有耐心说服，仍希望志强能回心转意。哪想赚钱心切、头脑膨胀的志强怎能听得进去，他甩开众人就要解卸设备，张老师前去阻拦，争执中不料被志强搡倒了在地，这时，一旁的为信见志强还真的动了手，拿起木棍就朝志强的头上抡了去……
最后，这事还是经过了政府的职能部门，志强无论怎样申辩，只能在经济上有所补偿，主体上政府还是支持了张老师的做法。
俗语讲“人怕伤心，树怕伤根。”从此，每次回到村的志强，碰到迎面的为信头都不点一下，遇见张老师那都是赶紧绕道走，如此的一晃，数年就这样过去了。但是，岁月的更新似乎能荡涤每人心灵中的污浊，时代的变化似乎又能开化每人头脑里的痼疾。就在前两年，回家来的志强了解到许多散乱污的厂子均在被取缔，也看到了经常灰蒙蒙的天气和黑乎乎的溪水都开始变得光亮了，清澈了。由此联想到：如果当初自己所谓的木材加工厂真要建起的话，那将会给社会和乡亲们带来怎样的危害啊！又将会给自己造成怎样的损失啊！想到此，他顿感有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袭上心头。悔恨之余，他有时还特意去原村东那片荒草连片、破砖碎瓦的旧窑址去看看，但，它早已被郁郁葱葱、秀丽挺拔、青翠叠嶂的小树林所替代了。看到眼前的景状，联想到过去自己的莽撞，志强越想越觉得内心的不安与愧疚，越想越觉得张老师的所作所为令人钦佩。既如此，响鼓何须重锤敲，性情爽快的志强立马就去了为信家，进门“扑通”就给老汉磕了个头，紧接着便同为信抱在了一起……
志强的这次回来，是专为村里要建老年公寓和老年休闲娱乐场所而回到家乡的。今晚，他是趁空闲时间来老朋友家的，不同的是，现在他每次与老朋友相聚，那得一定是要请上张老师的。
笑语阵阵，酒香沁脾。已微有酒意的志强，打开的话匣子仍还是那么洪亮：“老爷子，你是不知道，每次我走进你种的那片树林…… 空气那个清新……心情那个舒畅，这么说吧，反正感觉就是“好”，怪不得来来往往的人都说这片树林是咱村一道靓丽的风景线呢！”不知志强是因为找到了可心的词汇而惬意，还是为了加重对张老师的赞美，说完后竟高高地竖起了大拇指。“好了，你就别臭摆了。”离桌的为信揶揄着老朋友，并用食指摁了摁志强额头上蚕豆大小的疤痕，笑着说：“这就是给你留的记号”。“老爷子，你看看，这家伙还是这么欺负我……”张老汉见这两个人还是那么亲密，心里高兴的实在是不得了。于是他左右看了看志强和为信，深切地说了起来：“……转眼你们都是四、五十岁的人了…… 还是那句话，咱们做人做事可不能只为了自己，只为了钱…… 远的不说，就想想前些年咱们临近的几个乡镇吧，熬沥青的、违规搞养殖的、违规搞各种加工的、还有焚烧垃圾的、焚烧秸秆的，等等、等等，都成什么样子了，天空灰蒙蒙的，河里的水、塘里的水都黑漆漆的。”说到这里，老人专注地看了一下志强，继续说着：“还有你志强，那年幸亏你的木材加工厂没建成，如果建成的话，说白了无非就是使乡亲们乱伐树木，然后生产中排放出大量的废气、废水、废渣料，别说不一定能赚到钱，即使赚到钱你的心里能踏实吗？因为这都是黑心钱啊…… 好了，道理你们都懂，这件事上我就不多说了。不过，这次你回来，能为村里的事情出这么大的力，我打心里真为你感到高兴啊！”认真听的志强见老人停了下来，似乎有些意犹未尽：“老爷子，你说，你说……”老汉见志强用心地望着自己，稍作思忖又继续说道：“咱们再从大的方面讲，为了治理环境污染，打一场真正的蓝天保卫战，光近两年，咱们全县就关闭了近千家散、乱、污的地点，每一项工作的开展，县里的主要领导都要亲临第一线，这都为了啥？还不就是为了还老百姓一片蓝天吗！”老人见两人听得仍还很入神，也便不吝话语了。“记得前几年习主席讲过这样一句话‘决不以牺牲环境为代价去换取一时的经济增长’这就表明党中央已把保护环境提到了一种政治高度，同时习主席还说‘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你们听听，这话讲得多么贴咱老百姓的心啊！……”说到此处，老人似乎动了情：“你们也算是走过南闯过北，有文化的人，国家的发展形势多好啊，党的‘十九大’多么鼓舞人心啊，只要咱们人人都多出一点力，哪怕是多栽几棵树，那咱们的国家不是发展得更快吗……”这时，了解父亲的为信，知道父亲不讲则已，如一旦讲起来那都是方方面面的。于是便插了话：“爹，志强这几天还不走，到明天咱爷仨再继续唠。” 老汉显然了解儿子的用意，忙表明：“不说了，不说了，来，咱们共同举杯吧。”说着老汉率先举杯起了身，志强和为信也忙举杯站了起来，只听老人家深情而又庄重地说：
“为了国家的繁荣昌盛！为了我们的生活更加美好！”
老汉的话音刚落，就听志强与为信不约而同地随老人一起大声地说：
“干杯！” 作者住址：老城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