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 亲
◎王小萍
一
清晨的上海，空中飘着濛濛的雾，这是一个初春的早上。时间刚到7点15分，高伟正在上海发往济南的G10次高铁上，靠窗坐着。
今天，他的目的地是济南以北的小城济阳，去拜见自己相恋四年的女友父母。这厢，在小城济阳，李蕾早早的起床，“刷啦”一声拉开窗帘，将春日的晨光迎进卧室，照亮着床单上的花儿。
列车急急的行进，和窗外的建筑一同闪过心间的，还有高伟这几年和女友的恋情。来自异乡又不同校的他们，居然在上海的南京路上一撞成了情侣。毕业后，李蕾从了父母的心愿回到家乡小城，而高伟则留在了上海独自打拼。异地恋并不好过，高伟知道李蕾顶着父母的压力，自己又何尝不是呢？自己的父亲还一直都记挂着老战友的女儿 ，想着亲上加亲。
想到这里，他麻利的将行李架的两个金色礼盒取了下来，仔细的端详着。这是李蕾说她父亲最喜欢喝的一种酒，他便买了提上车，作为今天的加分项。
对，加分项！想到这儿，高伟赶紧拿出手机点开了这个酒品牌的官方网页，他要有的放矢，培养共同话题。原窖发酵，选用高粱、大米、糯米、小麦、玉米酿造，该酒多粮香气优雅，醇和醇郁。高伟默念着这套词，右手拇指和食指禁不住练习起捏酒杯的动作来。
列车已经驶入济钢附近，田野上的麦苗翠生生一片，等过几日，再下几场雨，他们蹭蹭疯长起来，这希望的田野可就更美了。
二
八点钟刚过，老李就开始排兵布阵。“丫头，你去纬二路的店里，再买两瓶酒！”接着又转过头：“老伴儿，你准备的茴香苗新鲜不？”正在擦桌子的老伴儿抬起头，“新鲜！昨天下午刚从大棚里割的，还能不新鲜？知道是你的老战友，怠慢不得！”“什么？爸爸的老战友要来？我咋不知道？”丫头懵了。妈妈却笑了：“昨晚我们在沙发上看电视时说的，谁知道你光玩手机心里在想什么。”她只得悄悄低下了头，“我想什么，怎么敢提前告诉你们。”李蕾自己有时候也纳闷，一向开明的父母却唯独想对她的恋爱和婚姻做干涉。聪明如她，采取“你不问我不提，你说我就听，相亲我不去”的柔和手段，弄得老两口只能无奈摇头。
“一个老战友？这可不仅仅是个战友呀！”老李自言自语的说。想当年，一个山东人，一个河北人，两个18岁的新兵蛋子在湖南的连队里相遇，倒也比着吃辣椒练手艺喝白酒，相互激励成长，变成了最好的兄弟。
一晃30年的时间过去了，上次见面还是2008年北京奥运会期间。今天，老战友专程过来，换了谁能不激动？
其实，老李对这位老战友是有一丝愧疚的。想当年，他将生了女儿的好消息告诉战友时，对方立马乐颠颠的回信：我家小子大半岁，咱俩家一定要定个娃娃亲。直到那一年在水立方合影时，俩人还开过这个玩笑。倒是这几年，老李却再也不敢提及此事，闺女大了，不由爹！
三
十一点钟，老李在小区门口接到了战友。四目相对，瞬间俩人的胳膊就搂上彼此的肩膀，拍打着后背。你胖了？你还不是一样。老了。老了！头顶都开始秃了。可不是？白的比黑的多了！
“老高，回家说！老李，上楼呀！”老伴儿提醒着，两个男人的手掌紧紧的握着。老伴儿钻进厨房忙活去了，续完旧的俩人，已经将话题扯到了共同的兴趣：酒。
“这鉴别白酒的办法呢，我可是有的。”战友对老李说。我先说三个：第一，冷藏法。把白酒装玻璃瓶，放进冰箱冷冻，半天就会有凝结现象的，这是原浆酒。而勾兑酒，就没有。第二，白酒加水。将2/3白酒另加1/3纯净水后，酒的颜色不改变，就是勾兑酒。若酒的颜色变成白色，呈混浊状，酒体不透明是原浆酒。第三，空杯法。将白酒在酒杯盛放十分钟后倒出，空杯中无香气的是勾兑酒。有酒香糟香气的是原浆酒，空杯留香越久，原浆酒额含量就越高。
坐在沙发上的老李不住的点头，末了说，“行啊，老高，你这酒量了得，理论知识也不差呀。”“哈哈，老李，你忘了，我可是做了两年的3.15义务宣传员呀。没有真本事，怎么打假呀？”哈哈，哈哈，又是一阵爽朗的笑声。
“水饺好啰，先吃水饺。”看着端上桌的饺子，战友问：“哎，老李，咱闺女呢？”提到女儿，老李的气就来了。“不到11点，她就出门去接她外地来的同学了。”停顿几秒，老李为难的说：“老高呀，孩子们的事儿？”老高笑了，“老李呀，今天咱不提别的，先喝酒。”他不也犯愁那个喊着父母不能包办婚姻的臭小子吗？“对，喝酒！尝尝我这特意给你准备的好酒！”
四
看着站牌处的公交车一辆接着一辆，站牌处的人群一拨连着一拨，李蕾几次将自己的脚尖踮起来。一想到马上就要见面，她的心便如小鹿般乱撞起来。
“李蕾！”高伟几步冲过来，伸出双臂将她一下子揽到了怀里，听得身后两个礼盒的“砰砰”撞击声，他才松开手。“我给你找家旅馆先住下，”李蕾说：“因为今天我爸的老战友来了，你不宜出现。”高伟只得乖乖跟在女友身后，办理宾馆登记，送走女友，明天见？他的心又陡然紧张起来。
五
“高叔叔好！爸爸，我回来了。”李蕾进门打了招呼，正准备溜进自己的房间。“蕾蕾，哪里来的同学这么重要？不知道你高叔叔今天过来吗？”听着父亲的大声训斥，李蕾吐吐舌头，“是上海财经大学的，爸爸。”“上海财经？和我儿子高伟还是校友呢？哪年毕业的？”啊？老李不以为然，李蕾却瞪大了双眼，连名字都一样。“叔叔，您有他的照片吗？”李蕾心中顿时升腾出一种说不出的奇怪感觉。老高就等着这一句呢，他得意洋洋的将儿子的照片点开，“长得不赖，样貌可照咱俩年轻时差远了，老李。”只瞄了一眼，李蕾的嘴角就翘起来了。她悄悄走到厨房妈妈身边，翻出了自己和高伟的合影。
六
半个小时，李蕾将高伟带回了家。在客厅里，高伟怯怯的对着父亲的老战友叫了声：“爸”。老李高兴的一下子接过他手中的金色礼盒，“扳倒井？你小子也好这口，不愧是我和你爸的儿子！”继而转回头对着战友说：“老高呀，你行啊！你今天这是带着儿子拿上酒，来提亲来了？”
“今天可真是好日子！”老伴儿笑着说。李蕾羞羞的笑了，高伟手脚无措的笑了，连桌上的“扳倒井·百年老窖”都咧嘴笑了。 作者单位：大鲁阁公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