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的春运
◎王小萍
春节,“春运”这个词又跃然纸上。年货、购票、假期这些词扑面而来,总让我不禁想起2003年的年关我乘火车回家的“盛景”,那是我的第一个春运。
2003年腊月二十七的下午,我从昆山登上了始发上海,终点北京的绿皮火车。墨绿色的车皮,框里哐当的声响,穿着蓝色制服推着小窄条货车的上海阿姨。小货车上装满瓜子、火腿肠、方便面,阿姨面无表情的在车厢内走着直线,若是突然响起“哎吆”一声,那一定是有只不听话的脚抻到了车轮旁,充满正义感的阿姨自然是会继续向前冲。你讪讪的,拐着脚,赶紧递钱换回一袋上海糕点,也只是抹去了些许尴尬而未换来阿姨的笑脸。短卷的黄发、纹着墨色眉毛、涂着红嘴唇的乘务员,穿行在拖沓、冷漠的绿皮车里,她们将填满我未来14.5个小时行程。
可那又怎样?“回家”,“过年”,只这两个简单的词汇就可将我所有的恐惧挤走,只这一个信念就会让其他因素都被空气吹走。
但是我错了,从我进站口的那一刻开始。在亮中透黑的列车台阶前,我被环绕的人群拥着进了车门,还来不及喘息,就又被耳旁嘈杂的声音包围起来。我下意识的跟着人群往车厢里走着,挤着,前后左右都是密密麻麻的脑袋和分辨不出口音的声响。既然不能分身,那就灵魂出窍,爱哪儿就哪儿吧!
当我回过神来,整个世界仿佛都安静了。窗外的建筑物缓缓后移,窗边对面是个看不清年纪的男士。他歪着头,耷拉着双腿坐在洗手台上,仿佛未愈的病人,倚着他背后高高的行李,挡住了半截玻璃。
我在看他,对面的姑娘却在看我。我立身倚着同我一样没有感觉的铁皮车厢,将背包断掉的右肩带子绑到了左面,打上死结。姑娘又用手指指地下的提盒,我才发现提绳早已不知所踪,天晓得为何提盒还在。我感激的冲她笑笑,又学她的样子,将背包放在地面然后淡然坐上去,又将提盒再拉近怀里一些。
车到无锡站,远远看到灯光下蠕动的人流慢慢逼近站台,涌上车厢。车外的人拍打车窗,车里的人抬起窗棂,先是丢进了行李,后有人爬进了窗户。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大喇叭里提醒着列车即将开动。更多的行李和人被丢进车厢,车厢里的嘈杂早已淹没车厢口的杂乱,被吵醒的我也直起身子,干为他们着急。这时,身形魁梧的上海阿姨挤到了车窗旁,她双手胡乱却有节奏的将几双手扒拉开,试图的将开了缝儿的窗户拉下来。窗外的拍打声,窗内的吵嚷声,阿姨厌恶的嘶喊“上不来就别上了!”冰冷的车窗,将他们分裂成两个不同的世界;冰冷的车窗,永远无法体会旅客赶车回家过年的心。
列车再次开动,车厢里的人往来攒动,洗手台的男士已经进入梦乡,对面的姑娘又勇敢的去找座位了。双腿麻痹的我,告诫自己安守着这方寸之地,睡一会吧。
当“徐州站”三个橙色的大字在深夜里显得格外突兀时,我才意识到自己是被冻醒了。冷静的夜空,飘来浓烈的泡面味儿。我才记起,自上车后,我还没吃过东西呢。
我递出十块钱,抱得一盒开水冲好的泡面,放置在已经恢复本来面目的洗手台上。白色的洗手台,红色的面盒,黑色的三个字“康帅傅”。被旅途折磨到筋疲力尽的我,此刻只得摇头苦笑,冒牌货?我说服自己趁着热汤,吃掉半包被压碎的饼干。这是目前,唯一也是最好的取暖方式了。丢掉面盒,我也终于在八号车厢寻得一个空位。我想沉沉睡去,困意却似乎没那么浓了。
凌晨五点多钟,火车临近济钢,我努力睁大眼睛,在凌晨的光里寻找家乡这半年的变化。“让一让,让一让!”又是穿藏蓝色制服的列车员,戴正了帽子的她,毫不客气的将我身旁的玻璃窗“呼啦”一声推上去,冷风“嗖嗖”的闪进来,我顾不得思考立马让出这有利的位置,阿姨顺势麻利的将铁簸箕里的垃圾从窗口丢出去。将车厢的垃圾扫进簸箕,又将垃圾从窗户里丢出,整个过程自然流畅,甚为“潇洒”。我困意全无,彻底醒了。
早晨六点半,火车驶入济南火车站,我提溜着背包,怀抱着礼盒,随着拥挤的人流下车,在出站口检票,从地下出口上台阶过广场,找到回家的公交,终于结束了这一场历时16个小时的浩劫。
2005年的春节前,我选择了10小时的T字头快车,车过安徽蚌埠站,我找到座位,一觉睡到济南站。2007年开始,我们自己开车回家。2011年春节过后,我们举家迁回济南,彻底结束了春运之苦。
又是春节,那些奔波在路上,归心似箭的游子啊,愿你的春运之路顺利、顺畅,愿你的回家之路顺心、安心。 作者单位:大鲁阁公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