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草与人间仙境(小说)
◎张加增
午后,他们回到滨河小区时, 儿女们看看还有些时间,又拉二位老人到区内东边的滩区居民安置楼里去走访。这是几栋已经装修好的房子,已经有些滩区的居民住进来了。那条件和儿子那里不相上下,明亮、宽敞,都是电梯上下。他们走着看着,便有认识的不认识的都在热情地打着招呼,介绍着安置情形,说着满意的话语。
楼下有人在棋牌室里打扑克或下象棋;有的在阅览室里看书看报;有的在健身房练太极拳;有的提着鸟笼在教鹦鹉说话;还有一位老哥拉着京胡给一位票友伴奏;“一马离了西凉界……”,有板有眼的,唱出了薛仁贵的无奈、苍桑和悲壮的味道。一位老姐妹进门时不小心脚崴了一下,进来时一瘸一拐的,赵姥姥上去给她按摩了一小会儿便不疼了,周围的人们投来赞赏的目光。“出对啊!出对!”老伴胡芦三已经挤进棋牌室,在一位牌友后头给人家出主意。想不到,一会功夫他二人这么快就融入了这个集体。关键是这里的设施齐全,都是为老人们安装的,政府真是想的太周到了,温暖社区就体现在一点一滴中。
一夜无话,第二天一早儿女们陪父母回到滩地,收拾东西,搬家迁到城里去住。
尽管赵姥姥已经想的很开,尽管她为没有早一天迁到新城而有些后悔。但是面对那住了几十年的老屋,面对那熟悉的大大小小的物件,她还是难舍难离,躺在炕上久久不能入睡。后来,她干脆起来,在那片茂盛的艾草园里,一把一把采摘艾草。然后用红色的布条,一小捆一小捆的绑好,放入纸箱中。
天明时分,赵姥姥对那位滩区药材承包者仔细交待了艾草及诸多草药种植的事宜,还给了他一把老屋的钥匙,说是赶上天不好,可在此避避雨啥的。
尔后,在那口铁锅中熬了锅山芋粘粥,大伙香甜地喝着直冒出汗来。最后来到公公婆婆坟前告别。又到母亲和继父坟前告别。
母亲坟前的竹子已经长的高了粗了,那梅、兰、菊虽然还不是开花的时候,但长的都十分茂盛,连同那些艾草铺出一片新绿。一只乌鸦飞来,落在竹枝上,呆了一会儿又匆匆飞走了。
望着那梅、兰、竹、菊,望着地下的亲人,赵姥姥更觉难离难舍。她鼻子酸酸的、眼睛也湿润了。突然她想起昨天晚上在儿子那电视里看到的女诗人叶嘉莹的专题节目,还记的她写过的一首诗,这一刻正符合她的心境。于是,她念着,让女儿记了下来。
“记得年时花满庭,枝梢时见度流莹,而今花落莹飞尽,忍向西风独自青。”情真意切,道出了女儿对于母亲的怀念与热爱。她默默地又读了一遍那诗,然后将那纸片点燃,默默的给母亲送了过去。这时她的泪水终于忍不住流了下来,一滴滴洒在那坟头上……
赵姥姥本没有什么家当,进城时只带了三个纸箱。进城后,她的身后是跟着许多期待和关注的。她的这几个纸箱自然引起了众人的好奇。“九十岁的人了,难道就挣下这么几个纸箱,也太寒酸了吧。”还有人认为那纸箱中全是金银、古玩、钞票,行医一辈子肯定有大钱的。
那时候,赵姥姥打开了第一个纸箱,一摞一摞里边是她和母亲两代“土郎中”行医多年积累珍藏下来的各类偏方、单方、验方,洋洋洒洒成千上万,其间大多是艾草治病的方子。是她们母女俩毕生的心血,亦是她们真正的财富,赵姥姥视这箱东西胜过自己的性命。她要把这些成果献给新城的卫生部门,让他们刊印发行,以启迪来者,以造福全城人民,让艾草的神奇功效直接服务于人间仙境。
接着,她又打开了第二个纸箱,里面是精细加工而成的艾绒,一卷一卷像大佬们抽的雪茄。那是她精选多年的陈艾叶,经过反复加工匠心做成的。细艾绒可用于直接灸法,可熏可烫可消毒可止血可散寒可镇痛,疗效奇高,是家庭必备良药。她要将这艾绒赠送给社区的居民,送上一份健康,送上一份祝福。
第三个纸箱打开,竟是一小捆一小捆用红布条绑好的艾草,新鲜嫩绿的艾草散发着一种特殊的香气。她要将这艾草挂在每家每户的门前,学那古人的样子,用来避邪用来驱赶蚊虫。而红布绿草又喻示着喜庆吉祥喻示着生机盎然……
啊!三个纸箱全是艾草的结晶。芳香的艾草、精美的艾绒、精准的药方,盛载了赵姥姥的一片深情厚意,盛载了她对于新城的真诚祝福和热爱,同时,标志着艾草与人间仙境的真正融合。从此,这神奇的仙草步入了神奇的仙境。一代“活菩萨”既纳福于新城,又造福于新城。赵姥姥亦开始了她更加传奇更加动人的新的生活。 (完) 作者系县文联退休干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