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列车
鞠慧\著
“丽春，相信我，不是那样的。”明德稍稍停顿了一会，说，“丽春，你知道的，自古咱滩里人，祖祖辈辈就只能生活在滩里，从生到死。到了咱这一辈，终于有了能走出来的机会，我再也不想跟老一辈那样老死在滩里了。丽春，从咱这辈上起，能成了城里人，咱豌豆往后就是城里人。想想，死了也能闭眼了。丽春，啥都别管啥都别问了。半年以后，等咱的房子交了钥匙，咱一家人，就算真正在城里落下脚了。金丽春，你不高兴吗？”或许是太激动了，明德说着，声音里竟带了哭腔。
“明德，我不明白，你为啥非要把自己变成城里人呢？开始的时候，你来城里打工，是为了挣钱养家。可现在，在家也不少挣钱呀。即使我不问这套房子的首付是哪来的，那以后的贷款呢，你咋还？城里人还贷款还那么大的压力，你一个农村来的，没有固定的收入，靠啥去还贷？我真不知道你那贷款是咋办下来的。”金丽春心里突然空得厉害，身边的这个人，自己真的了解吗？这念头冒上来，金丽春吓了一跳。
“丽春，你不用管。等交了房，你只管带了豌豆过来住就行了。”
“我心里不明白，哪能住的下！”金丽春说，“明德，把这房子退了，该是谁的还给谁。明德，你不是说年底回去的吗？咱家的大棚已经建好了，黄瓜苗也种上了，等你回去的时候，正是咱的黄瓜大量上市的时候。我跟咱爹妈也商量了，等你回家了，咱再扩建一个棚。”说到刚刚建成的蔬菜大棚，金丽春的话流畅起来。
明德忍着，他不想听金丽春叨叨她那大棚的事，但他也不好过分反驳，就只能耐着性子听着。明德不明白，金丽春和金桃在同一个学校毕业，又是这样好的朋友，为什么两个人的思想会有这么大的距离呢？
“丽春，以前我也跟你说过好多次了，我不想回去。现在，在城里终于有了咱自己的房子了，我更不会回去了。”
明德声音不高，却很坚决。
金丽春的思路一下被明德给截断了。
这个夜晚，明德和金丽春各自想着心事，都难以入睡。天快亮的时候，明德翻了个身，手臂试探着搭在了金丽春的胸口上。金丽春既没有把那只手臂推开，也没有把那只手臂搂住。明德又试着把一条腿搭在了金丽春的腰上，见金丽春依然没有反抗的迹象，明德的胆子大起来。翻身爬起，他宽大的身体，罩在了金丽春的身上。
没有飘飞起来的感觉，也没有下沉到不可知的黑暗中的恐惧，整个过程，金丽春都木木的，没有任何反应。
越战越勇的明德，好像并没有发现金丽春的不同以往，他没有停下，浓烈的激情在这间小屋里无所顾忌地横冲直撞。
明德翻身从金丽春身上下来，没有说话，也没再有任何动作。半支烟的功夫不到，他便沉沉地睡了过去。梦中，明德不停地说着：“1803，我的房子，我的，我的……哈哈哈哈。”明德在梦中笑出了声。
在明德的鼾声、嘟囔声和笑声中，金丽春仰躺着，依然是一动不动，眼泪顺着腮边，一串串滚落下来。
金丽春望着灰乎乎的房顶，各种猜想塞满了她的脑袋。明德是靠什么交了首付的呢？他又是怎样把贷款办下来的呢？
他说自己没偷没抢没犯法。偷和抢这样的事，明德不可能去干的吧！
以往也曾听陈萍说过，工地上有的工人，晚上吃了饭，实在闲得无聊，也会去赌、去嫖、去偷。你想呀，那么长的夜晚，他们实在没什么事可做。你总不能让他对着工棚顶上那只灯泡看上几个小时吧？他们也是有血有肉的人，也需要找点事来填充一下下班后的那些时间。老婆孩子又不在身边，也没啥约束。特别是再喝点酒，那就更是啥都敢干了。也偷不到很大的东西，无非就是电动车、井盖啥的。遇到个啥，顺手就拎走了呗。那种偷，好多时候并不只是为了钱。好多时候，是因为不知道晚上那漫长的几个小时应该干点啥，就随手就近地找点事来填补。难道明德也会去做这种事？不会，肯定不会！
是出门捡到一大笔钱？那样的可能虽然很小很小，但也不是没有。如果真是那样的话，他为什么不肯告诉我呢？
是像刘雪的那个男人薛勇一样，误入歧途，帮人贩毒？贩婴？不，不，他说过没有犯法。他也肯定不会做那样的事！肯定不会！
是因为工作努力，续金宝奖励他一笔钱？或者，直接就奖励了他个首付？那倒是有点可能的。可是，得到奖励，是光荣的事呀，有必要那样严严实实地盖着，不跟自己的老婆说吗？
第一个问题想不明白，金丽春转而去想第二个问题：这套房子的手续和贷款是怎么办下来的呢？
金丽春以前不止一次听金桃抱怨过，说买房真是件很麻烦的事。因为金桃有好几套房子。有一回，正赶上金丽春来城里，金桃恰巧看中了一套房子，就带了金丽春一起这里那里地跑，一直跑了好几天。 （7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