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列车
鞠慧
明德腾地一下坐了起来,看一眼金丽春,又转头看一眼金桃,一时没明白过来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伤哪了?啥伤哪了?谁伤了呀?”
金丽春一下愣住了。再浑身上下仔细打量一遍明德,哪有半点受伤的迹象呀?
正是午饭后上班前的时间,工棚里的工友们都拥了出来,围住了明德和金丽春。
金丽春把探询的目光投向金桃。此时,金桃正站在不远处,鬼头鬼脑地冲金丽春笑呢。
金丽春抬起袖子抹净脸上的泪,望着明德,不解地问:“你,你咋在这躺着呢?我还以为,还以为……”
“屋里太闷了,我,我想一会就上工了,就在这躺一会。丽春,你,你咋来了?”明德看着面前满脸泪水的金丽春,茫然地眨着眼睛,一时有些没反应过来。
金丽春明白过来,她站起来就要去找金桃算账:“金桃你个坏蛋,亏你想得出!”
不待金丽春过去,金桃马上把双手放在肚子上,调皮地眨眨眼睛,对金丽春说:“我现在可是孕妇,不可以随便动的!把我动坏了,让你陪!”
金丽春被金桃逗笑了,走过去,她拉过金桃捂在肚子上的手,放在自己手里,白了她一眼,说:“往后,不许你这样吓唬我。多亏我没心脏病,要不的话,现在你该到医院去见我了。”
金桃和金丽春笑着抱在了一起。
二十五
柳树下与明德的搂抱,让金丽春内心深处对明德身体的抵触少了许多。虽然一时无法回到从前的柔情蜜意如胶似漆,但那种近似于被强奸的强烈的恐惧感,似乎没有了。回忆起刚才的那一抱,金丽春没觉得有什么不适。明德的胳膊还是那么有力,在那一瞬,她好像又找到了曾经的温暖。
对即将到来的这个晚上,金丽春依然是有些矛盾,她说不清自己对这个晚上的到来是期盼更多一些还是抗拒更多一些。
金桃订了酒店,执意要给金丽春压惊洗尘。金桃因为怀孕不能喝酒,就以茶代酒,不停地跟金丽春喝,跟明德喝。金桃说:“这顿饭,可不是普通意义的饭哦,我们也来个八字方针吧,从今天起,我们一起,告别过去,迎接未来!”金桃说着,举了举拳头。
告别过去,迎接未来。金丽春低头望着杯子里的张裕解百纳,在心里一遍遍默念着这几个字,眼泪忍不住在眼眶里转起来。金丽春端起酒杯,跟金桃的茶杯碰了一下,然后猛地仰起头,把杯中的酒一口喝了下去。抽出一张纸巾,把嘴角的酒渍抹净,顺带着,她把眼眶里的泪水也一并抹掉了。
金桃每次跟明德碰杯,明德脸上都露出不太自然的神色,话也磕磕绊绊地,说得不是那么流畅了。金丽春见状,忍不住在心里恨道,早知现在,又何必当初呢!现在知道面对金桃的时候,脸上挂不住了。
金桃不停地说这说那,酒桌上的气氛才一直貌似很热烈的样子。
金丽春心里热热的,多亏了金桃,也真是难为她了。
“哎,我突然想起一个事。哦,不对,是两个事。”刚和金丽春碰完杯的金桃,放下手里的杯子,对金丽春说。
“一下记起那么多事哦,两个啥事?”金丽春对金桃笑了一下,问。
“郑福根死了,你们听说了吗?”金桃喝一口茶,眼睛盯着手上的杯子。
“郑福根?哦?哦!他,他咋死了呢?”明德问。
“郑福根?郑……哦,哦……”金丽春愣了一下,终于反应过来。“好多年没人说这三个字了,你咋一说,我还真一下没想起是他来呢。他,他咋会死了呢?我来的时候,在街上还碰到他了,好好的呀!”
“在黄河的一个拐弯处,漂上来,让石坝给挡下了。就今天上午的事。镇上的派出所长来找续金宝,他说的。”金桃转动着手里的杯子,说,“我就纳闷了,就他那熊样,咋就想起来跳河的呢?”
“真没想到,他会走到这一步!唉!”金丽春叹了口气,“在学校的时候,他是多么一个让女生念念不忘,男生羡慕嫉妒恨的主哦!短短几年功夫,唉!”
“没听说是自杀还是他杀呢?”明德问。
“不知道。有说是自己跳下去的,有说是不小心掉下去的,也有说是被别人扔下去的。还有个说法更玄乎,说是半夜里有个年轻女人喊他,说在河边上等他,郑福根爬起来,忙不迭地就奔了河边,这一去就再也没回来。谁知道到底是咋回事儿呢,哼,作孽太多了吧,走了也好。”金桃轻轻笑了一下。
“其实他也挺可怜的。”金丽春说。
“哼,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金桃有些恨恨地说。
“前些日子还说让我帮他物色个对象,他说想结婚了,想成个家,好好过日子。还说要开个店呢。”金丽春有些惋惜地轻轻摇了摇头。对那个高中时被称做郑福根,后来又被滩里人唤做马车的男人,金丽春虽然对他没什么好感,但毕竟是同学一场。而且,他跟金桃,还有过那么一场可称作轰轰烈烈的恋爱。(7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