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击数:309 更新时间:2021-03-19

我们不一样

        代沟这个东西是必然存在的,它让处于不同年龄阶段的人真的好像活在两个世界,如今,它更加繁密。
        辛辛苦苦在厨房里把一条大鱼剖开,去了鱼鳞,挖去鳃。女儿在一边看见了,用一种惊讶的眼光看着我:想不到,你是这样的妈妈,好残忍哟。而且宣布从此不再吃鱼。乡下的表姐也很苦恼,家里喂的鸡鸭羊,孩子们不准杀,不准卖,说是要保护动物。杀个鸡鸭,孩子们都要伤心落泪。
        女儿只会蛙泳,而且必须要带上泳镜才愿意游,因为眼睛稍微有点水,她就紧张。我让她把头抬出水面游,她很是不满,说那不是游泳的标准姿势。这种对规则的死板认同让我大伤脑筋。我无奈地说:难不成以后落水了,你非得要有一副游泳镜才能游得起?她也觉得荒谬,可依然坚持规矩。
        现在小孩子练的童子功,是钢琴、轮滑、标准的蛙泳。而我们那一代人的童子功,是杀鸡、剖鱼,外加可以救命的狗刨式游泳。生活的背景发生了太大的变化,只是每天翻篇时,忘记了日复一日之后就是长年累月。这些在丰富的文明和物质中成长的孩子,彬彬有礼,遵守规则,内心纯净。我们也乐于向他们展示精心建设的美好世界。但是,有时候你种下的花,不一定会开出想象的样子。
        女儿买了一辆新自行车,我们是老小区,自行车棚没人看管,于是我让她周末把车搬回家里存放。本想搞个安全教育,提醒她小心自行车被盗。结果,女儿义正词严,说我心里阴暗,“现在还有谁来偷自行车呀?到处都是共享单车,而且你竟然怀疑我们小区的人?”她嘲笑着我的经验。结果,一周之后,自行车成功丢失。
        在时装店买衣服,老板喊500,我看了看,随便还了一个价:“300元吧。”老板心里略一盘算,松了口:“那你再加点”。“差不多了,你这是人造棉的,洗得不好,棉都滚在一起了,说不定穿不了几次呢。”老板下定决心:“好,成交。”一旁的女儿,满脸的厌弃和不满,一走出衣服店,就对我大加抨击:“你太狠心了,人家的店铺有租金、人工费,肯定要贵一些嘛。你这样砍价太可恶了。”
        我一下子火了:我的钱难道不是辛苦挣来的吗?给的价格,店家如果愿意卖,就说明她得赚。吃我的、用我的,还胳膊肘往外拐,不为妈妈节约了钱高兴,还视我为奸诈、可恶的大反派。想起我小时候,为了给家里减轻负担,放学时常去捡煤渣,所有的旧书、报纸、牙膏皮都是欢欢喜喜拿去卖了的,父母得大钱,我拿小钱,买个棒棒糖,甜到心里去。
        想到这些,觉得悲从心起。我们的代沟不是沟,是高墙。我们养育着自己的背叛者,不知该值得欣慰还是惶恐。
        我们坐在高高的谷堆旁边,听妈妈讲那过去的事情,这是过去的童话。在大城市的霓虹中,白莲花云朵里的月亮早已消失,我们和孩子隔着相当漫长的岁月。不是时间,是不同的成长背景,我们现在彼此一无所知。
        那些把猪、羊当做宠物养的孩子,他们认识图片上许多动物,他们喜欢的自然是整齐的树林、干净的草坪和美丽的鲜花,生机勃勃,芳香扑鼻。我们不一样,我们从真正的旷野中成长,看到过幸福的晴川,也恐惧黑夜中奇怪的声响,被狗追着跑,把猫撵上树,抓得了黄鳝和泥鳅,被蜜蜂叮一个红包。
        城市正成为巨大的温室,孩子们那种属于本能的原始野性生命力在文明的洗涤中消失。我们的生活经验似乎再不能传承下去,即使在同一空间,所有的告诫交错着过时。我们终究是不一样的。(摘自《齐鲁晚报》)